朱允熥站在殿下。
他腰杆挺得像根标枪,手里捧着一摞账本。
脸上挂着三分恭敬、七分狡黠的笑,恰似一只等着撒网的小狐狸。
眼睛亮如夜里闪烁的星子,透着一股算计的精光。
朱元璋高坐龙椅之上,眯着眼打量着这孙子。
他粗糙的手指摩挲着龙椅扶手,仿若老农在盘算地里的收成。
然而,此刻他的心头却如翻江倒海一般:这小子,胆子可真够肥的,居然提商税?这不是变相给商人脸上贴金嘛?
“商税?”朱元璋的声音低沉,带着一股审视的意味,犹如刀子在试探猪肉的肥瘦。
“熥儿,你这莫不是拐着弯儿抬高商人的身价?咱大明,讲究士农工商的次序,商人位居最末,哪轮得到他们在这里抖威风?”
他这话说得不轻不重,可那如鹰隼般锐利的双眼,却死死地盯着朱允熥,仿佛要将这小子的心思剖析个透彻。
嘴角还挂着几分不屑,俨然是瞧不上那群一门心思钻钱眼儿的商人。
朱允熥却丝毫没有慌乱之色,嘴角微微一勾,露出一抹痞气的笑容,仿佛早就料到了老皇帝会有此一问。
他清了清嗓子,声音清亮如同晨钟,还带着几分揶揄。
“皇爷爷,难道征税就意味着地位高吗?照此说来,岂不是谁交的税多,谁就更加金贵?北宋文彦博曾说,官家是与士大夫治天下,而非与百姓治天下。可这话,皇爷爷您信吗?”
他稍作停顿,眼睛亮得如同点亮的灯笼,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头。
“士农工商,嘴上虽都这么排序,可除了皇爷爷您,又有谁真正把千千万万的农民放在心上呢?这‘农’,真的就稳稳坐在第二把交椅吗?”
此言一出,殿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。
就连旁边伺候的太监,也都紧张地屏住了呼吸,偷偷瞄了一眼朱元璋的脸色,生怕老皇帝突然发起飙来。
朱元璋眉头微微一挑,像是被戳中了什么心思,手指停在了扶手上,眼神也沉了几分,似乎想起了什么不痛快的过往。
朱允熥却不管不顾,继续娓娓道来,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,又夹杂着几分真诚。
“那些农民,整日面朝黄土背朝天,起早贪黑,辛辛苦苦劳作一年,换来的究竟是什么呢?又有谁真正看得起他们?就说杭州遭遇水患那会儿,城里的富商们搂着歌姬,在画舫上推杯换盏,尽情享受着笙歌燕舞,却对城外的灾民视而不见。可那些灾民,不正是皇爷爷您口中‘排行第二’的农民吗?”
他这话说得不紧不慢,却如同重重的一锤,狠狠地砸在了朱元璋的心头。
老皇帝眯起眼睛,脑海中不禁闪过杭州水患时的凄惨景象:滔滔洪水中,百姓们哭天抢地,饿得皮包骨头;而城里却是灯红酒绿,一片纸醉金迷,画舫上丝竹之声不绝于耳,仿佛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。
他咬了咬牙,粗糙的手指紧紧攥住扶手,仿佛恨不得将那些商人的脖子拧断,嘴里低声咒骂道:“这帮王八蛋!”